出土文献是相对于传世文献的概念，主要指出土文物中的文字资料，包括甲骨文献、金文文献、简帛文献等。与传世文献的传承有序不同，出土文献在经历了较长时间的湮灭无闻而又重新面世，其学术价值甚至文物价值都值得高度关注。王国维在《最近二三十年中中国新发见之学问》中即指出：“古来新学问起。大都由于新发见。有孔子壁中书出，而后有汉以来古文家之学；有赵宋古器出，而后有宋以来古器物、古文字之学。”他还特意列举了“今之殷墟甲骨文字、敦煌塞上及西域各处之汉晋木简、敦煌千佛洞之六朝及唐人写本书卷、内阁大库之元明以来书籍档册”，以为足与“中国学问上之最大发见”。这一论断充分肯定了出土文献对于开拓学术研究新格局的重要意义。陈寅恪也曾发表相似观点，以为“一时代之学术，必有其新材料与新问题。取用此材料，以研究问题，则为此时代学术之新潮流”。可以说出土文献的发现，早已引起学界的强烈关注。它不但提供了史上佚失的部分材料，直接丰富了文学作品库，而且可与传世文献互证互释，进而校订传世文献、勘断旧说。至于其在思想史、考古史、哲学史等领域的重要价值，更是不言而喻。因为出土文献的发现，学术史的改写甚至重写都具有了可能。由于出土文献的纷繁、相关领域的精深，此处只能对其发现与整理情况作一简单介绍。

一 甲骨文献的发现与整理

甲骨文献主要指商周时代以甲骨为载体的文献。甲骨文自1899年被发现后，在民国时期曾进行多次大规模发掘整理，新中国成立以后亦有多次发掘，收获巨大。相关领域已形成专门的甲骨学，资料整理也多有成果。这方面集大成性质的资料汇编成果有郭沫若主编、胡厚宣总编辑的《甲骨文合集》，全书共13册，由中华书局自1978年至1982年间影印出版，共收录41956片，集中了较全备的甲骨资料。对此书进行增补的有语文出版社1999年推出的《甲骨文合集补编》，由彭邦炯、谢济、马季凡编著，结合新见资料，对合集未收漏收的甲骨加以增补，共录13450片。

1973年考古工作者在小屯南地发现了大量甲骨，是新中国成立以后殷墟发现甲骨最多的一次，其甲骨文献后由中华书局以《小屯南地甲骨》为名出版，共收录5612片甲骨。1991年在殷墟花园庄东地，发掘了1500多片甲骨，其中有字者689片，有字的完整龟甲达300多版，为历次考古发掘中出土完整有字龟甲最多的一次。其图版等资料已由云南人民出版社于2003年出版，《殷墟花园庄东地甲骨》一书共6册，收录图版1538版。

甲骨文研究的大型丛书则当推四川大学出版社2001年出版的《甲骨文献集成》，全书共40册，收录了近百年来甲骨学的相关研究著述，作者自大陆、港澳台直至国外，各书皆以影印形式出版。全书分为甲骨文考释、甲骨研究、专题分论、西周甲骨及其他、综合等五类，收录文献近千种，凡是具有学术价值或有重要影响的中外文研究论著及论文皆在搜罗之列，在资料的全面、系统方面颇受注目。

二 金文文献的发现与整理

金文即铭刻在青铜器上的文字，时限一般多为商代后期至周代。青铜器在古代即不断出土，多种文献中皆有记载，古代著录的撰述如《集古录》、《金石录》等即有收录。中华书局自1984年起影印出版的18册《殷周金文集成》堪称金文资料的集成式汇编，共著录铭文拓片1万多片。全书不仅包括公私收藏的青铜铭器，还结合相关考古发现，并录入了古人著录而今已未见的材料，其收录范围为秦统一之前。此书现并有新版，对原书内容作了一定程度的改订与增补。集成至1994年出齐，这一时期内国内外陆续有新见金文文献发现，经刘雨、卢岩编订，2002年由中华书局出版《近出殷周金文集成》4册，共汇集殷周金文资料2000余件，依照集成的体例编纂而成。2010年又出版《近出殷周金文集成二编》，收录自1999年5月以来近十年间新见金文共1300余件。此外，台北艺文印书馆出版的《新收殷周青铜器铭文暨器影汇编》，亦致力于对集成加以增订。此书汇集近年新见铜器铭文，对集成的缺漏亦间有补正，其下限截至2005年，共收录2005件有铭铜器，铭文与图录并重，甚便检阅。在殷周金文研究资料汇编方面，线装书局2005年出版46册《金文文献集成》堪称集成性质丛书。此书分为古代文献与现代文献两部分，所收文献自北宋吕大临《考古图》始，至1989年底止，共录入古人、今人及日本西方研究著述2000多种，为金文研究资料的首次大规模结集。除单纯性质资料汇编不予收录外，凡关乎金文研究的有价值的研究论述，多在搜集范围之内，突出了资料的全面性、科学性与权威性，另有书篇名及作者人名索引一册。

三 简帛文献的发现与整理

简帛文献即以简牍与绢帛为书写载体的出土文献，史书所载鲁恭王坏孔子壁所获古文书及晋时汲冢书的出土，表明在古代简帛文献即已引起普遍的关注。近百年来随着考古工作的不断进展，简帛文献的出土日益增多，简帛学也成为一门国际性的显学，新领域的开拓与发现直接影响到学术的发展轨迹。敦煌文艺出版社2001年起出版《中国简牍集成》，共计23册，以省区分卷，为简帛材料的利用提供了极大便利。

1.云梦睡虎地秦简。1975年底在湖北云梦的秦墓中出土，共1000多枚竹简。简文为墨书隶体，其内容经整理可分为10个部分：编年记、语书、秦律18种、效律、秦律杂抄、法律答问、封诊式、为吏之道、日书甲种和日书乙种，手书年代为秦始皇时期。这是秦代竹简的首次发现，填补了竹简出土年代的空白。其整理成果《睡虎地秦墓竹简》1990年由文物出版社出版，收录了全部竹简的图版和释文、注释。

2.银雀山汉简。1972年在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共有竹简约5000枚。简文为墨书早期汉隶，写于汉文帝至武帝初期。主要内容包括《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六韬》、《尉缭子》、《晏子》、《守法守令十三篇》、《元光元年历谱》等，其中有大量的佚书。特别是孙武与孙膑兵法的同时出土，使后世孙武兵法伪托说不攻自破，具有重要价值。文物出版社1985年出版了《银雀山汉墓竹简》（一），包括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尉缭子、晏子、六韬、守法守令等十三篇的图版、摹本与释文、注释。2010年文物出版社推出了《银雀山汉墓竹简》（二），主要内容为古佚书，分为论政论兵之类、阴阳时令占候之类和其他三部分。

3.马王堆帛书。1973年于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中出土。该墓年代为公元前168年，出土帛书共28种约12万字。内容包括《周易》、《老子》甲乙本、战国纵横家书、五十二病方、五星占等。其中两本《老子》与今本文字多有出入，而且顺序正好相反。马王堆帛书内容广泛，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是汉代缣帛文献最具价值的一次发现。其相关整理成果由文物出版社于1974年陆续出版，所见有《老子》甲本及卷前古佚书、《老子》乙本及卷前古佚书、春秋事语与战国纵横家书、五十二病方、经法、导引图、古地图等。其全面整理成果《长沙马王堆汉墓简帛集成》由裘锡圭主编，图版与文字分列，计划于2012年出版。

4.张家山汉简。1983年湖北江陵张家山汉墓出土，共有竹简2787枚，其中包括《二年律令》、《奏谳书》、《脉书》、《引书》、《算术书》、《盖庐》、《历谱》、《遣策》等8种古文献资料，涉及法律、科技、医药等多方面。2001年11月，相应图版与注释、释文《张家山汉墓竹简（二四七号墓）》由文物出版社正式出版。

5.居延新简。1930年瑞典考古学家贝格曼在甘肃北部的居延地区发现大量汉代简牍，总数逾10000枚，是当时重大的考古发现，这批简牍被称为居延汉简。1972年至1976年，我国考古工作者在这一地区又发现大量简牍，数量超过20000枚，被称为居延新简。由于居延是汉代屯垦戍边要地，新简多为文书，对其时的屯戍活动、军事、经济方面的记载尤多，而且颇有完整簿册形式，确保了整理的便利与准确。文物出版社1990年出版了《居延新简 甲渠侯官与第四燧》，主要为释文。中华书局1994年出版的《居延新简甲渠侯官》则提供了图版。

6.尹湾汉简。1993年连云港东海县尹湾汉墓出土，共有木牍24方、竹简133枚。主要为集簿、吏员簿、神龟占、博局占等。其中《神乌赋》为拟人体俗赋，其发现将俗赋的历史提早了200余年，具有重要的文学史意义。中华书局1997年出版了《尹湾汉墓简牍》，收录了此次出土简牍的图版与释文。

7.郭店楚简。1993年湖北荆州出土，共存有字楚简730枚。书写文字为典型楚系文字，内容方面有两种为道家著作，其余多为儒家著述。主要包括《老子》甲乙篇、《太一生水》、《缁衣》、《鲁穆公问子思》、《性自命出》等。文物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郭店楚墓竹简》，包括了竹简的图版、释文及注释。

8.走马楼三国吴简。1996年长沙市中心走马楼建设区域古井内出土。据初步估计简牍数量大约为10万片，简牍所见年号大部分为三国孙吴时期。内容主要为地方文书档案，大致分为嘉禾吏民田家莂、司法文书、黄簿民籍、名刺、签牌、簿籍等。由于简牍数量的巨大，加上历史记载中孙吴史实的阙略，这一重大发现不仅填补了三国简的考古空白，对研究三国孙吴时期政治、经济、军事、法律等情况更具有突破性的意义。相应整理成果由文物出版社自1999年起陆续出版，全面整理尚待时日。

9.上博楚简。1994年上海博物馆自香港文物市场抢救回归，共计竹简1200余枚，其出土地点与时间尚不确定，据传来自湖北。共计80余种，有大量佚书，文献价值极高。如《孔子诗论》，是重要的儒家经典，目前已引起广泛的关注。另外如最早的《周易》、第一部字书、战国道家佚书等，均显示出填补空白的学术史意义。其整理成果《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由上海古籍出版社自2001年起陆续出版，目前已出版8册。

10.清华简。2008年由清华大学收藏的一批战国竹简，为清华校友捐赠，近2500枚。竹简内容为书籍，共60余篇，以史部居多，特别是发现了古文《尚书》，与今本多有不同，且有多篇属于佚篇，文献价值极高。首批整理成果《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第一册2010年由中西书局出版，收录了《尹至》、《尹诰》、《程寤》、《保训》、《耆夜》、《金縢》、《皇门》、《祭公》和《楚居》等九篇文献。

四 敦煌文献的发现与整理

敦煌文献出土于莫高窟第17窟的藏经洞，由道士王圆箓偶然发现，大约有5万卷。王道士未能认识这批文献的价值，此后文献逐渐散佚。特别是帝国主义者大肆劫掠，如斯坦因、伯希和等均自敦煌劫走大量文献。后因罗振玉、王国维从伯希和处见到敦煌遗书，方引起国内学界注意，遂提请将其余卷子运送京师学部，途中仍多有流散。而今敦煌文献分藏海内外英、法、俄、日多国，中国仅收藏其中部分文献。敦煌文献多为写本，以汉文居多，亦有他种民族文字。文献主体为佛经，也包括儒家文献、公私文书等，内容丰富。对其开展的研究已成为国际性的显学敦煌学，成果丰硕，相应材料也多有整理影印。其中大致可以分为集成性和特色性文献两种类型，前者如《敦煌吐鲁番文献集成》、《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敦煌文献合集》等；[※注]后者如王重民等编《敦煌变文集》，任半塘编著《敦煌歌辞总编》，伏俊琏《敦煌赋校注》等。

《敦煌吐鲁番文献集成》。由上海古籍出版社自1992年起陆续出版。这一大型文献丛书汇集了大量流布海外的敦煌文献以及分散于国内的藏品，其中俄藏敦煌文献在数量方面占据优势，而法藏敦煌文献则被认为最具学术价值。丛书包括：《俄藏敦煌吐鲁番文献》、《法藏敦煌吐鲁番文献》、《上海图书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上海博物馆藏敦煌吐鲁番文献》、《北大藏敦煌吐鲁番文献》、《天津艺术博物馆藏敦煌文献》、《俄藏黑水城文献》、《俄藏敦煌艺术品》、《英藏黑水城文献》等，数量众多，逾半流失海外的敦煌文献已通过影印出版的方式得以回归。

《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北京图书馆出版社自2006年起出版，预计共出版150册。此书收录国家图书馆所收藏的敦煌遗书16000余件，约占敦煌文献数量的三分之一。全书搜罗全备、图版清晰、定名准确，并首创条记目录著录文献，有很高的文献价值。

《敦煌文献合集》，张涌泉主编。分《敦煌经部文献合集》、《敦煌史部文献合集》、《敦煌子部文献合集》、《敦煌集部文献合集》。其中《敦煌经部文献合集》于2008年由中华书局出版，其余三集也将陆续出版。《敦煌经部文献合集》类聚敦煌文献中的经部文献，进行整理校勘，以定本排印方式出版，共十一册。分为群经类与小学类，群经类包括《周易》、《尚书》、《诗经》、《礼记》、《左传》、《穀梁传》、《论语》、《孝经》、《尔雅》等；小学类包括韵书、训诂、字书、群书音义与佛经音义五类。

《敦煌变文集》。王重民等编，人民文学出版1957年版。是书根据国内外所藏变文类文献，编选了78种，分为8卷。全书依照历史故事与佛教故事分为两类，历史类又根据文体分为有说有唱、有说无唱和对话体三种；佛教故事则分为释迦故事、佛经讲唱文和佛家故事。限于整理条件，此书多据照片与抄本迻录，未能一一核对原卷，因而仍有精进余地。后又有潘重规《敦煌变文集新书》、周绍良等《敦煌变文集补编》等对此书加以订补。

《敦煌歌辞总编》。任半塘编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是书目的在于收集敦煌写本中的歌辞，共分七卷，收录歌辞1241首，附见35首，为此领域搜罗最广泛的专著。后项楚作有《敦煌歌辞总编匡补》。

《敦煌赋校注》。伏俊琏著，甘肃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是书全面汇集了敦煌赋研究近百年的研究成果，具有信息量大、资料性强的优点。注释的方式因不同的赋而采取了不同的手法，而且恰当地用甘肃方言习俗为证。

《敦煌赋汇》。张锡厚编，江苏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是书在汇总前人研究成果时，于《校记》尤见功夫，可谓潜力静心，广搜校本，博采众言，使《校记》部分精详周备，蔚然可观。

五 石刻文献的发现与整理

石刻文献主要指以刻石形式存在的文献，其中有地上实物，亦有出土的碑刻、墓志等，尤以新发现的出土刻石为多。自宋代金石学兴起，古人对石学即有系统性关注，近些年出土实物日多，资料的编纂也颇具规模。

《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中州古籍出版社自1989年起影印出版，共100册，索引1册。始于战国，终于民国、伪满洲国时期，收录拓本近两万种，并附简单介绍，以提供图版为主。

《历代石刻史料汇编》。北京图书馆出版社 2000年出版，全书包括五个部分：先秦秦汉魏晋南北朝石刻文献全编（全二册）、隋唐五代石刻文献全编（全四册）、宋代石刻文献全编（全四册）、辽金元石刻文献全编（全三册）、明清石刻文献全编（全三册）。从千余种金石志书中编录17000余篇石刻文献，包括石刻原文与考释文字。

《新中国出土墓志》。文物出版社陆续出版。目前所见有江苏、河北、陕西、北京、河南、重庆等卷。收录新出土墓志，以图版为主，并提供简要说明文字。

《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赵超编著，天津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收录汉至隋代之前墓志600余种，以录文形式出版。2008年再版，对初版文字有所厘定。

《新出魏晋南北朝墓志疏证》。罗新、叶炜著，中华书局2004年版。以收录新出墓志为主，有赵著续编的作用，并增收隋志。先录志文，后加较为详细的疏证。

《唐代墓志汇编》。周绍良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根据私家藏石与金石著录，收集3600余方墓志，以繁体录文形式出版。书末附有志主及墓志所涉人名索引。此书出版后，因不断有新墓志出土，遂另编《唐代墓志汇编续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增收墓志1564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