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外国文学译介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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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中国外国文学研究2019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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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运动为我国带来了外国文学译介的第一个高潮。外国文学的选择,既切合新文化运动的时代要求,又对新文学有所增益。外国文学产生了积极的思想启蒙效应,极大地拓展了中国文学的表现空间和艺术天地,促成了白话文学语体的成熟,培养了作家,也哺育了读者,在诸多层面上参与了中国现代文学建构乃至历史进程。胡适、鲁迅、周作人等新文学创作的前驱者,大抵也是现代翻译文学的前驱者,他们在阅读与翻译外国文学的过程中仔细体味原作的语言韵味,摸索文学的白话表达方式,从而创造了现代白话文学语体。因此,翻译文学及其研究应该得到充分的重视。 | ||||||
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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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新文学 外国文学 现代文学 译著 民族 文学史 作品 丛书 作家 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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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外国文学译介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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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于对翻译文学的价值有了全面而深刻的认识,读者有强烈的需求,举凡“五四”时期重要的报刊,很少有不刊登翻译作品的。“译文”、“译丛”、“译述”、“名著”等五花八门的翻译栏目与各种重点推介的“专号”、“专辑”,成为报刊吸引读者的一道亮丽的风景。《新青年》从其初名《青年杂志》开始,就注意译介外国文学作品。1923年6月改为完全政治化的季刊之后,仍旧发表译文,只不过内容变成《国际歌》等政治性的作品罢了。《每周评论》、《新潮》、《国民》、《少年中国》、《解放与改造》、《曙光》、《新社会》、《人道》、《努力周报》等综合性刊物,翻译文学都占有一席之地,至于《小说月报》、《文学周报》、《诗》、《晨报副刊》、《京报副刊》、《民国日报·觉悟》、《时事新报·学灯》等文艺性杂志与报纸副刊,翻译文学更是占有大量篇幅。出版机构也成为翻译文学的重要园地,单部译著的出版已嫌不够,推出丛书演成风气。《文学研究会丛书》、《小说月报丛刊》、《文学周报社丛书》、《少年中国丛书》等影响较大的丛书中,翻译占有重要分量,更有一些翻译文学丛书竞相问世,如《未名丛刊》(北新书局、未名社等)、《近代世界名家小说》(北新书局)、《欧美名家小说丛刊》(北新书局)、《世界名著选》(创造社出版部)、《小说世界丛刊》(商务印书馆)、《世界文学名著》(商务印书馆、上海金屋书店、北新书局)、《新俄丛书》(上海光华书局)、《欧罗巴文艺丛书》(上海光华书局)、《世界少年文学丛刊》(上海开明书店)、《近代世界短篇小说集》(上海朝花社)、《共学社丛书·俄罗斯文学丛书》(商务印书馆)等,翻译及其阅读成为一种时代风尚,发表与出版翻译文学成为新闻出版业的生财之道和与时俱进的表征。
翻译队伍空前壮大起来,林纾、伍光建、曾朴等译界前辈余勇犹在,留学浪潮与国内新式教育培养出来的莘莘学子踊跃上阵,胡适、鲁迅、周作人、刘半农、沈雁冰、郑振铎、赵元任、李青崖、谢六逸、沈泽民、张闻天、夏丏尊、陈大悲、欧阳予倩、陈望道、李劼人、宋春舫、郭沫若、成仿吾、郁达夫、田汉等新文学前驱者更是译海弄潮儿。“五四”时期社团蜂起,百家争鸣,不仅有新文学激进派与保守派、中间派之争,而且新文学阵营内部也存在着种种矛盾冲突。但无论社会发展观、文学观及审美取向有着怎样的歧异,文学翻译是“五四”时期众多流派的共同行动。翻译者对文学翻译倾注了极大的热情与无量的心血,取得了辉煌的成就。见之于报刊的译作之多简直难以尽数,出版的译著据不完全统计,至少在五百二十种以上。
创造社的刊物,最初的《创造》季刊译作所占分量不大,《创造周报》有所增加,连载郭沫若翻译的《查拉图司屈拉》等,《洪水》载有张资平、达夫、韵铎、陶晶孙等的译作。创造社成员的译著有郭沫若译施笃姆《茵梦湖》(与钱君胥合译)、歌德《少年维特之烦恼》与《浮士德》、波斯莪默·伽亚谟《鲁拜集》、《雪莱诗选》、尼采《查拉图司屈拉钞》等,田汉译王尔德《莎乐美》、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与《罗密欧与朱丽叶》、菊池宽《海之勇者》与《屋上的狂人》、武者小路实笃《桃花源》、《日本现代剧选》、梅特林克《爱的面目》等,张资平译日本短篇小说选《别宴》、徐祖正译岛崎藤村《新生》等。创造社出版部出版成绍宗、张人权译都德《磨坊文札》,郭沫若译高尔斯华绥《法网》、《银匣》,郭沫若与成仿吾译《德国诗选》,曾仲鸣译法朗士《堪克实》,孙百刚译仓田百三《出家及其弟子》等,尽管郭沫若在《创造》季刊第1 卷第2 期《编辑余谈》里说创造社“没有划一的主义”,而且后来在其发展中也确有多种声音,但总体上,其翻译与创作一样,流露出鲜明的浪漫主义倾向。
新月社偏重西欧文学的翻译,如陈西滢译法国莫洛怀《少年歌德之创造》,徐志摩译德国哥斯《涡堤孩》、英国曼殊斐儿《曼殊斐儿》(与西滢合译)、《曼殊斐儿小说集》、法国伏尔泰《赣第德》、爱尔兰占姆士《玛丽玛丽》(与沈性仁合译)等。
未名社侧重于俄罗斯文学的翻译。《未名丛刊》收翻译作品二十三种,其中十七种为俄罗斯文学,“五四”时期翻译的有《苏俄的文艺论战》、《十二个》、《穷人》、《外套》、《争自由的波浪及其他》、《往星中》、《工人绥惠略夫》、《黑假面人》等。
就社团而言,成绩最大而且最能显示出“五四”时期海纳百川般广阔胸襟的当属文学研究会。文学研究会的翻译计划性较强,《小说月报》先后组织了“俄罗斯文学研究”、“法国文学研究”两个号外,“被损害民族的文学号”、“非战文学号”、“泰戈尔号”(上下)、“安徒生号”(上下)等专号,拜伦、罗曼·罗兰、芥川龙之介等专辑;此外还有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柴霍甫(通译契诃夫)、莫泊桑、法朗士、霍甫特曼等“文学家研究”与“檀德六百周年纪念”(檀德,现通译但丁)等专栏。当意识到某些方面需要加强时,便组织相关栏目、译作予以推动。据初步统计,《小说月报》第12 卷到18 卷,译介了三十五个国家的二百七十多名作家的作品;此外,刊出二百零六条“海外文坛消息”,还有“欧美最近出版文艺书籍表”、“现代文坛杂话”、“近代名著百种述略”等。《文学周报》(初名《文学旬刊》)第1 卷至第9 卷(1921年5月10日创刊到1927年底),发表的翻译作品在三百篇以上。除了在《小说月报》、《文学周报》、《诗》等刊物译介之外,文学研究会还组织出版了多种丛书。《小说月报丛刊》(1924.11—1925.4)六十种,其中译著三十一种(含著译混合、但以翻译为主的三种)。《文学周报社丛书》二十八种,其中译著1926—1927年八种,1928年三种。《文学研究会丛书》最初计划出书八十一种,其中译著七十一种,编著外国文学史与泰戈尔研究十种。[※注] 后来实际出版的有一百零七种,其中译著1921—1927年四十六种,1928—1939年十六种。[※注] 众多社团、流派、译者对翻译对象的选择见仁见智,各有侧重,总体上对从古至今的东西方文学都有涉猎,视野十分广阔。从时段来看,以18世纪以来的文学为主,最近延伸到与“五四”时期同步的俄苏赤色文学;远的则有希腊神话、荷马史诗、伊索寓言等;文艺复兴时期的但丁、莎士比亚、莫里哀等均有翻译,其中莎士比亚剧作较多,有田汉译《哈姆雷特》、《罗密欧与朱丽叶》,曾广勋译《威尼斯商人》,邵挺、许绍珊译《罗马大将该撒》,张采真译《如愿》(即《皆大欢喜》)等。
从国家、民族来看,既有如前所述的小国与被损害的民族,也有英、法、意、德、俄、美、日、西班牙等强势国家、民族。最初,英国文学翻译最多,1921年以后,俄罗斯文学翻译急起直追,在报刊上占有显著位置,尤其是1921年以后,增势迅猛,结集出版达八十五种,超过清末以来一直领先的英国,一跃居于首位。“五四”之前,东西方文学的翻译失衡,除了有限的日本文学翻译之外,译坛几乎是西方文学的天下。后来,东方文学的分量逐渐加重。日本文学的翻译剧增,结集出版的就有大约四十种。东亚还有安南(越南)民歌、《高丽民歌》等。南亚有刘半农译印度作家《我行雪中》等诗,郑振铎编译《印度寓言》,焦菊隐译《沙恭达罗》第四、五幕(题名《失去的戒指》),泰戈尔翻译更是一度形成热潮,1920—1925年报刊发表其作品翻译二百三十余篇次,出版其译著十六种,近三十个版本。西亚有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作品的多种翻译(胡适、郭沫若、刘半农等译)。阿拉伯文学还有黄弁群、吴太玄据《一千零一夜》里的《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编译的《秘密洞》,雁冰译纪伯伦《圣的愚者》等。犹太文学翻译,除了包含在《新旧约全书》(由基督教新教会主持,中外教徒、学者集体翻译)中的文学部分之外,还有赤城译《现代的希伯来诗》,沈雁冰等译《新犹太小说集》、《宾斯奇集》等。
从创作方法来看,既有现实主义(普希金、果戈理、屠格涅夫、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高尔基、易卜生、萧伯纳等)、自然主义(福楼拜、莫泊桑、左拉、霍普特曼、田山花袋、岛崎藤村等)、浪漫主义(歌德、席勒、雨果、梅里美、拜伦、雪莱、华兹华斯、惠特曼等),也有古典主义(莫里哀、拉辛、拉封丹等)、象征主义(梅特林克、勃洛克等)、表现主义(斯特林堡、恰佩克、尤金·奥尼尔等)、唯美主义与颓废主义(波德莱尔、王尔德、罗瑟蒂、佩特、道生等),以及多种创作方法交织融会、色彩斑驳的众多作家。
从文体形式来看,既有近代西方文论公认的小说、诗歌、散文、话剧等四大体裁,也有理论、批评与作家传记、评传等文类。小说中,有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抒情小说,诗意小说,叙写自我心境、身边琐事的“私小说”,科学小说,寓言小说等。诗歌中,有自由体诗,十四行诗,小诗,史诗,民歌,国歌,校歌,散文诗等。散文中,有抒情散文,随笔,札记,杂感,讲演,日记,科学小品等。戏剧中,有话剧(独幕剧,多幕剧),诗剧,木偶剧,狂言(日本讽刺小品剧),歌剧,电影剧本(如陈大悲译葛雷汉贝格《爱尔兰的野蔷薇》)等。儿童文学,有童话,寓言,故事,童谣,儿童诗,儿童剧,连环画,神话,民间传说,歌曲(歌词配曲谱)(如落花生译《可交的蝙蝠与伶俐的金丝鸟》)等。
从文类来看,雅文学固然占据主流位置,俗文学也没有被拒之门外。如美国通俗小说家巴勒斯1914年创作的《人猿泰山》,一问世即成畅销书。1923年3月23日至10月19日,《小说世界》第1卷12期至第4卷3期连载胡宪生译《野人记 〈泰山历险记〉》,附插图多幅;1925年2月,此译本由商务印书馆结集出版,三四十年代,又有多种单行本问世。其他如侦探小说、言情通俗小说等也有大量译介。
从艺术风格来看,有悲剧的凄怆、悲壮、庄严,喜剧的讽刺、幽默、诙谐,也有悲喜剧的复合色调;典雅华丽,质朴自然,深沉雄浑,轻盈飘逸,委婉曲折,爽直明快,阴郁晦暗,激昂明朗,等等,可谓千姿百态。“五四”时期的文学翻译真正做到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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